面对柳含烟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秦风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了一瞬,但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古井无波的平静。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道坎,迈过去,海阔天空;迈不过去,万劫不复。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再次梳理了一遍。
“回千户的话,”他微微垂下眼帘,避开对方的首视,这既是一种谦卑的姿态,也能更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在下并非凭空猜测,而是基于观察和一些……冷僻的知识。”
“说下去。”柳含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其一,是观察。”秦风伸手指了指书案,“郑大人的书房陈设井然,唯独这只茶杯,摆放的位置与整套茶具的章法不符,有被人仓促放下的痕迹。对于郑大人这等身份和严谨性格的人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其二,”他顿了顿,继续道,“在下家道中落前,曾有幸随家父读过一些杂书。其中有一本名为《异物志》的孤本,上面记载了许多前朝的奇闻异事。书中曾有片段提及,古时有一种失传的‘机关术’,能造出杀人于无形的机巧之物,其物或如飞蚁,或如芥子,能入人脏腑,搅碎心脉。正是因为记得这段记载,我才会对郑大人的死因产生怀疑,并特别留意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入口之器。”
这半真半假的回答,是他精心编织出的盾牌。《异物志》是假的,但父亲的书房里,确实有过类似的图纸和孤本,只是早己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他将自己的能力,巧妙地嫁接到了“家学渊源”和“博闻强识”之上,听起来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柳含烟盯着他看了许久,审讯过无数江洋大盗和朝廷奸佞的她,自然能分辨出话语中的虚实。她能感觉到秦风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他给出的逻辑链条却又是完整的。
最终,她收回了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异物志》?我倒是没听过。看来,你这个顺天府的小仵作,藏着的秘密还不少。”
她没有再追问,而是对着门外招了招手,那名女卫立刻捧着一个由黑檀木制成、内衬明黄色锦缎的盒子走了进来。
“此物,我们玄镜司收了。”柳含烟用那双特制的银箸,将丝绢上的微型齿轮小心翼翼地夹起,郑重地放入锦盒之中。那谨慎的态度,仿佛对待的不是一枚证物,而是一件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
她合上盒盖,对秦风说道:“秦风是吧?明天一早,把你详细的验尸格目,以及你能回忆起的、关于《异物志》中‘机关术’的记载,一并写下来,送到玄镜司来。”
这既是命令,也是一种认可。认可他有资格参与到这件案子的更深层次。
“是,在下遵命。”秦风点头。
“你可以走了。”柳含烟下了逐客令,转身继续研究现场,不再看他一眼。
秦风提着勘验箱,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在他与柳含烟擦肩而过时,他分明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如芒在背,看似在观察现场,实则一秒都未曾从他身上离开过。
走出郑府大门,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秦风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灯火通明的府邸,心中了然,自己己经从棋盘外的一颗弃子,变成了棋盘上的一枚兵卒,身不由己,再无退路。
……
书房内,待秦风走后,柳含烟的贴身女卫低声问道:“千户,这个秦风……似乎有些古怪。他一个普通仵作,怎会知道‘机关术’这种秘闻?他的说辞,可信吗?”
柳含烟看着锦盒中的齿轮,美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的话,九分假,一分真。”她轻声说道,“但就是那一分真,比任何证据都重要。古怪,才有趣。一个只会验尸的仵作,对我们毫无用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去查查他的底细,挖地三尺也要查清楚。尤其是他那个当过工部侍郎,后来因贪墨案被处斩的父亲,秦仲。我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是!”女卫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亲信退下后,柳含烟再次打开锦盒,看向那枚漆黑的齿轮。
这东西,她认得。
或者说,玄镜司最顶级的密档之中,有关于它的零星记载。
它不属于这个时代,它来自一个失落了数百年的传承,一个连玄镜司都感到棘手的名字——万机阁。
这个己经沉寂了数十年的名字,如今,又在京城掀起了血雨腥风。而且一出手,就指向了朝廷中枢。
柳含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山雨欲来风满楼,她知道,京城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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