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垃圾站里的交易博弈

潮湿的雾气如浓稠的墨汁，将江州老城区的巷道浸染得愈发阴森。霍铮扶着周秀兰在七拐八绕的小巷中疾走，身后踹门的巨响仍在耳畔回荡。老人的蓝布衫被墙皮刮出几道裂口，发间还沾着几片青苔，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她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霍警官，往垃圾站那边走……” 周秀兰突然拽紧他的衣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光亮，“张福顺常在那儿，他耳朵灵，眼睛尖，兴许知道些什么。” 霍铮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腐叶与积水混合的刺鼻气味越来越浓，前方的垃圾站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像是黑暗中的一座孤岛。他能感觉到怀中老人的身体在不停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疲惫。

垃圾站的铁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被风一吹便发出 “吱呀” 的呻吟。站内堆积如山的垃圾在雨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味，成群的苍蝇在上方盘旋，嗡嗡声不绝于耳。污水顺着地面的沟壑流淌，在低洼处汇聚成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小水洼。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翻找着塑料瓶，他头戴破草帽，身上的补丁摞着补丁，脚上的解放鞋沾满了黑黢黢的污渍，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鞋底与地面的黏腻拉扯声。

“福顺叔！” 周秀兰挣脱开霍铮的搀扶，颤颤巍巍地小跑过去，布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是我，秀兰啊！” 拾荒老人张福顺猛然回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化作了冷漠。他首起腰时，脊椎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零件在艰难运转，“哟，稀客啊，找我这糟老头子干啥？” 说话间，他随手将捡到的易拉罐狠狠砸进麻袋里，金属撞击的闷响惊飞了几只趴在垃圾上的苍蝇。

霍铮快步上前，掏出证件亮了亮，金属徽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张大爷，我们在调查钢铁厂的案子，想跟您打听些事。” 张福顺的手突然顿住，原本灵活翻找垃圾的动作变得僵硬起来。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攥住半截生锈的铁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啥都不知道，别来烦我！” 说着，他故意将麻袋甩得哗哗作响，转身又埋头翻找起来，动作却明显慌乱了许多。

周秀兰拽了拽霍铮的衣角，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焦急，低声说道：“他就认这个。”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硬币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福顺叔，这是五十块，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说说那晚的事吧。” 张福顺的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眼睛盯着那把零钱，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别过了头，喉咙里挤出一句：“秀兰，你知道我规矩的，不该问的不问。” 他的目光始终在零钱和霍铮之间游移，眼神中满是挣扎。

霍铮见状，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编织袋，在张福顺面前晃了晃。编织袋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垃圾站格外清晰，“大爷，听说您总嫌弃捡来的瓶子没地儿装，这个编织袋结实耐用，容量还大。要是您愿意聊聊，这袋子就归您，另外再给您一百块。” 张福顺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终于抬起头，目光贪婪地盯着编织袋，像是饿极的人看到食物，“小伙子，你说话算数？”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霍铮心头一紧，迅速将周秀兰护在身后，同时警惕地望向垃圾站入口。他能感觉到怀中老人的身体剧烈颤抖，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手臂。张福顺也察觉到了异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麻袋差点掉在地上，“你们快走！那些人不好惹！”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说话时还不忘紧紧护着身前的编织袋。

“大爷，您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说，不然我们都得遭殃！” 霍铮急切地说道，手中紧紧握着周秀兰递过来的钱和编织袋。张福顺的眼神在钱、袋子和远处的车灯之间来回游移，最终一咬牙，抢过钱和袋子，压低声音说：“那晚我看见一辆套牌的环卫作业车停在仓库后面，车上下来几个穿工装的人，鬼鬼祟祟的。” 他说话时左右张望，像是生怕被人听见，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您看清车牌了吗？” 霍铮追问道。张福顺摇摇头，将编织袋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天太黑，没看清。不过我记得车尾灯罩有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说完，他慌忙将麻袋往肩上一甩，转身就要走，“我什么都没说！你们别再来找我了！”

霍铮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袖：“大爷，您要是再想起什么，一定要联系我！” 说着，塞给他一张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张福顺一把将纸条塞进兜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雾霭中，脚步慌乱得差点被脚下的垃圾绊倒。

霍铮带着周秀兰躲进垃圾站的角落，屏住呼吸。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垃圾站，刺眼的车灯扫过堆积如山的垃圾，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引擎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霍铮紧紧握着口袋里的匕首，手心早己被汗水浸湿。他能听到周秀兰牙齿打颤的声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出声。

“奇怪，人呢？” 为首的男人踢开脚边的易拉罐，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垃圾站格外刺耳。他手中的手电筒光束在垃圾站里来回扫荡，光线扫过霍铮藏身之处时，周秀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慌忙捂住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指缝间漏出的咳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在那儿！” 手电筒的光束瞬间照了过来。霍铮拉着周秀兰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他们在垃圾站错综复杂的巷道中穿梭，脚下的积水溅起高高的水花，腐臭的污水顺着裤腿往上爬。霍铮感觉手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每跑一步都像是有根针扎进肉里，但他顾不上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着周秀兰安全离开。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从侧面的垃圾山后窜出，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霍铮猛地将周秀兰推向一旁，自己迎着匕首冲了上去。两人在污水中扭打起来，霍铮凭借警校训练的格斗技巧，一个侧踢将男人踹倒在地。还没等他喘息，又有两人围了上来，手中的铁棍在空中挥舞出呼呼的风声。

霍铮护着周秀兰边打边退，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千钧一发之际，他瞥见墙角堆放的几个液化气罐。他心中一动，抓起一块石头砸向液化气罐阀门。“轰” 的一声巨响，火焰冲天而起，追兵被热浪逼退。趁着这个机会，霍铮拉着周秀兰冲进浓雾中，身后传来追兵的叫骂和慌乱的脚步声。

终于，他们甩开了追兵。周秀兰累得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霍警官，多亏了你……” 她的脸上沾满了污水和汗水，眼神中却充满感激。霍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望着雾气弥漫的街道，陷入了沉思。套牌的环卫作业车，神秘的工装男人，这一切都与钢铁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张福顺提供的线索，究竟会成为揭开真相的关键，还是另一个陷阱？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霍铮的身上，像是老天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叹息。他扶起周秀兰，朝着安全屋的方向走去。夜色中的江州，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的秘密都笼罩其中。而霍铮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在这迷雾中寻找真相，哪怕前方等待他的是无尽的危险。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肩上的责任愈发沉重，为了那些被掩盖的冤屈，为了心中的正义，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