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瘾与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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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心瘾与迷雾

 

清晨冰冷的日光透过落地窗,切割着实验室灰白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沉重。昨夜风暴的余烬似乎仍在无声燃烧,灼烧着空气,也灼烧着苏晚的神经。

她的嘴唇依旧残留着被粗暴碾压的刺痛感,手腕上被箍出的淤青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镜子里映出的脸,苍白、疲惫,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悸和屈辱。傅凛滚烫的、带着绝望的掠夺气息,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脆弱和狂怒,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感官里,挥之不去。

屈辱感像毒藤缠绕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她恨他的暴戾,恨他的掌控,恨他将自己当作解药和所有物的肆意妄为。可当记忆闪回他抵着她额头时那沉重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以及那瞬间暴露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时,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又猝不及防地刺穿恨意。

她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混乱的情绪。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昨夜傅凛的失控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证明他对她气息的依赖己经深到足以摧毁他的理智。这让她手中的“钥匙”变得更加沉重,也更加危险。

傅凛没有出现。一连两天,顶层的公寓都笼罩在一片异样的低气压中。林伯送来的原料清单上多了一项命令:调制一款具有强烈安抚和宁神功效的香薰精油,用于傅凛的书房。

苏晚看着要求,指尖冰凉。她知道,这是傅凛变相的“用药”指令。他在试图用她调制的香气来平复昨夜失控的余波,或者预防下一次的爆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开始工作。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而是首接运用了她认为对傅凛最有效的元素——大量融入了晚香玉、马鞭草和橙花的清冽气息,并刻意在调制过程中让自己处于放松状态,让那份独特的体香自然融入。

她调得很用心,近乎虔诚。这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像是在验证一个残酷的猜想——她的“药效”,是否真的那么不可或缺?她希望是,这样她才有筹码;但她又隐隐害怕是,那意味着更深、更无解的捆绑。

精油调制完成,命名为“沉渊”。深绿色的液体装在磨砂玻璃瓶中,散发着清幽、宁静、又带着一丝微妙生机的气息。苏晚亲自将它交给了林伯,送入傅凛的书房。

等待是煎熬的。她竖起耳朵,试图捕捉楼上任何一丝动静——是舒缓的叹息?还是依旧烦躁的踱步?然而,什么都没有。书房的方向,一片死寂。

几个小时后,林伯下来了,手里拿着那瓶几乎没怎么减少的“沉渊”。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有些复杂。

“苏小姐,傅先生说……” 林伯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款精油,香气过于……平庸。未能达到预期效果。请您重新调制一款。”

“平庸?”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对自己的鼻子和技艺有绝对的自信!“沉渊”是她精心调配的,融合了她认为最有效的元素,怎么可能平庸?!

除非……除非傅凛根本感受不到!或者说,他感受到的,远不如预期!

一个让她手脚冰凉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香气失效了?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这怎么可能?明明之前……明明在强吻时,他那种近乎贪婪的索取……难道那只是混乱中的本能,并非香气的真正作用?还是说,他的“病”加重了?或者……他对她的气息产生了“耐药性”?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她最大的依仗,正在崩塌!

就在苏晚被“失效”的阴影笼罩时,一个更隐秘的渠道向她伸出了触角。

这天,林伯送来了几本最新的国际香水期刊。其中一本,夹着一张不起眼的、印着某高端香水沙龙logo的邀请函。邀请函本身并无异常,邀请苏晚(以傅凛首席调香师的名义)参加一个周末的“小众香料品鉴会”。但在邀请函的空白处,用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铅笔,写着一个私人会所的地址和时间,落款是一个小小的字母:G。

顾承泽!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果然没放弃!而且手段如此隐秘,绕过了傅凛和林伯可能的监控!这个品鉴会邀请是公开的、合理的掩护,而那个地址和时间,才是他真正想传递的信息。

去,还是不去?

苏晚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如同捏着一块烧红的炭。风险巨大。傅凛的占有欲和监控无处不在,一旦被发现她私下接触顾承泽,后果不堪设想。顾承泽本人也绝非善类,他的“橄榄枝”背后必然藏着锋利的钩子。

可是……不去呢?继续困在这个香气可能失效的金丝雀牢笼里?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因为“药效”减弱而彻底失控的傅凛?眼睁睁看着奶奶的病情和香坊的未来悬在傅凛的一念之间?

绝望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沉渊”的失败,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底气和安全感。顾承泽的出现,像黑暗中的一道微光,哪怕明知可能是陷阱,她也忍不住想抓住。

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除了傅凛之外的选择!

苏晚将邀请函小心地藏好,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决定冒险赴约。时间就在明天下午。

赴约前的那个上午,苏晚需要为傅凛调制一款日常使用的须后水。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挑选了雪松、佛手柑和一丝广藿香,都是傅凛偏爱的冷冽调。

然而,当她拿起一瓶熟悉的佛手柑精油,打开瓶盖凑近鼻端时——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本该鲜活跳跃、充满阳光气息的柑橘清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她闻不到任何味道!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拿起旁边的薄荷精油——只有冰冷的刺激感,没有那标志性的清凉醒脑气息!再拿起玫瑰原精——只有油腻的质感,没有那馥郁甜蜜的花香!

世界在她面前骤然褪色!那些曾经赋予她生命意义、让她感知世界美好的万千气息,消失了!她的鼻子,她作为调香师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武器,失灵了!

“不……不可能……” 苏晚踉跄着后退,撞在工作台上,瓶瓶罐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她疯狂地抓起各种香料,不顾一切地嗅闻:薰衣草、檀香、香根草、鸢尾根……曾经熟悉得如同呼吸的气味分子,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空洞、毫无意义的物质!

失味症!

这个对调香师而言如同噩梦般的词汇,像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她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眼神空洞地望着满桌昂贵的香料。

为什么会这样?是长期被禁锢的精神压力?是昨夜巨大刺激的后遗症?还是……傅凛对她气息的依赖,在冥冥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反噬?

无论原因是什么,结果都是毁灭性的!失去了嗅觉,她就彻底失去了价值!对傅凛而言,她将从一个“有用的药”变成毫无用处的累赘!奶奶的医药费、香坊的保全……所有傅凛承诺的东西,都将化为泡影!而她,甚至能因为“知情太多”而被处理掉!

更可怕的是,她赖以生存的技艺、她的骄傲、她的整个世界……崩塌

巨大的绝望几乎将苏晚击垮。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流泪,身体因为恐惧和悲伤而不住地颤抖。世界变成了一片死寂的荒漠。

不知过了多久,藏匿的邀请函像一块烙铁,灼烧着她的意识。顾承泽……这是她眼前唯一的、可能的出路!哪怕是个陷阱,她也必须去!她需要钱,需要新的希望,需要抓住任何一根能将她拖出深渊的稻草!一个失去嗅觉的调香师对傅凛毫无价值,但对顾承泽呢?他是否知道她的困境?他的“欣赏”是否足以让他投资一个可能再也调不出香水的废人?

这个念头疯狂而绝望,却成了支撑她站起来的唯一力量。

下午,苏晚用厚重的粉底遮盖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绝望,换上了一身低调的米色套装。她以“需要寻找特定灵感”为由,向林伯申请外出前往一家大型香料市场(品鉴会附近的掩护地点)。林伯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或许是傅凛的默许,或许是“失效”后的轻视,他最终同意了,但派了司机和一个沉默的保镖“陪同”。

香料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气味混杂。然而,在苏晚的感官里,这只是一片喧嚣的、毫无意义的噪音。她像个游魂般穿梭在摊位间,保镖如影随形。在一个卖稀有树脂的摊位前,趁着保镖被一个问价的客人短暂阻挡视线,苏晚迅速闪身,钻进了旁边一条狭窄、堆满杂物的防火通道。

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凭借着提前记下的路线,在迷宫般的后巷里跌跌撞撞地奔跑,终于找到了邀请函上那个隐秘的私人会所入口——一扇不起眼的、需要密码的黑色木门。

输入密码,门无声滑开。里面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安静、奢华,空气中弥漫着……(苏晚的鼻子捕捉不到任何信息,只能看到袅袅的熏香烟气)。侍者无声地引她进入一个私密的包厢。

顾承泽己经等在那里。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浅灰色西装,姿态闲适地靠坐在丝绒沙发里,手中把玩着一个古董香水瓶。看到苏晚进来,他抬起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极具亲和力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了她强装镇定下无法掩饰的苍白和眼底深处的惊惶。

“苏小姐,幸会。” 顾承泽起身,优雅地伸出手,“冒昧相邀,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太多困扰。”

苏晚没有握他的手,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紧绷如弓。“顾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顾承泽收回手,并不介意,笑容依旧温和,目光却带着穿透力。“困扰”二字,看来是轻了。苏小姐,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他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傅凛……对你不好?”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他果然知道!她垂下眼帘,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这不关顾先生的事。”

“哦?” 顾承泽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如果我说,我能帮你离开他呢?帮你摆脱那个黄金牢笼?帮你解决你祖母的医药费?甚至,帮你保住你珍视的那个小香坊?”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苏晚最脆弱的神经上!离开?自由?奶奶的医药费?香坊?这些正是她现在最渴望却最无望的东西!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猛地抬起头看向顾承泽,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覆盖:“条件是什么?顾先生不会做亏本生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顾承泽赞许地点点头,眼神变得深邃,“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你……成为我的调香师。”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苦涩蔓延。果然……“顾先生,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顾承泽打断。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你以为我看重的是你现在为傅凛调制的那些‘武器’?不,苏小姐。” 他轻轻着手中的古董香水瓶,“我看重的,是你本人。是你独一无二的……天赋。”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苏晚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只有你的香气,能穿透傅凛那个活死人的感官壁垒?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是你的血脉?某种失传的秘方?还是……傅凛本人不为人知的致命弱点?”

苏晚浑身冰凉!顾承泽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更多!他不是要一个调香师,他是要一把能精准刺向傅凛心脏的毒刃!而她和她身上的秘密,就是那把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晚强撑着否认,手心却全是冷汗。失去嗅觉的恐慌和对傅凛弱点的认知,让她感觉自己像站在万丈悬崖边。

“是吗?” 顾承泽身体靠回沙发,恢复了那副从容的姿态,眼神却更加危险,“没关系,苏小姐。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时间可能不多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苏晚依旧微微红肿的嘴唇和难掩憔悴的脸色,“傅凛的耐心和……‘需求’,似乎不太稳定。而你,” 他的目光扫过她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手,“似乎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苏晚的心跳几乎停止!他连她失味症都察觉了?还是仅仅在试探?

“好好想想,苏小姐。” 顾承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递过来一张新的、没有写字的黑色卡片,“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想通了,随时找我。记住,我能给你的,傅凛给不了——真正的自由,和……让你重新‘活’过来的机会。”

留下这句充满诱惑和威胁的话,顾承泽优雅地离开了包厢。

苏晚独自坐在奢华的包厢里,空气冰冷而沉重。她拿起那张黑色的卡片,如同握着潘多拉的魔盒。

一边是傅凛冰冷的囚笼、岌岌可危的“药效”、以及刚刚降临的、毁灭性的失味症。

一边是顾承泽抛出的条件——自由、保障,但也意味着背叛、成为棋子、甚至可能卷入更危险的漩涡。

而她自己,己经失去了作为调香师最根本的能力。

绝望如同浓稠的墨汁,将苏晚紧紧包裹。她该何去何从?这迷雾重重的深渊里,顾承泽伸出的,究竟是救命稻草,还是将她拖入更黑暗地狱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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