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库偏院的混乱与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太极殿内激起层层恐慌的涟漪。禄东赞脸上那“忧心如焚”的表情无懈可击，他急切地恳求着，仿佛“雪山玉魄”的安危关乎吐蕃国运。
李世民端坐御座，冕旒垂珠下的面容沉静如渊，唯有那双深邃眼眸中，寒光如电，瞬间扫过禄东赞那张“焦急”的脸，又投向殿外烟尘微起的贡品库方向。帝王的目光，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
“准。”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论仲琮副使，可随张都尉同往。然！”他话锋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贡品库乃大唐宫禁之地，论副使只可在外协助辨识‘寒气特性’，库内情形，自有我大唐官员处置！若有擅闯……”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杀意己弥漫开来。
“谢陛下！”禄东赞立刻躬身，仿佛得了天大的恩典，对那严厉的警告置若罔闻，“论副使，速去！务必小心那‘寒气精华’，万不可让大唐官员受损！”他言辞恳切，仿佛一心为大唐着想。
论仲琮领命，强作镇定地随张振快步离去。殿内气氛凝重压抑，群臣窃窃私语，目光惊疑地在御座、禄东赞和殿外之间游移。
裴元持弩立于殿侧，冰冷的目光从未离开禄东赞。他敏锐地捕捉到，在论仲琮离开殿门的瞬间，禄东赞看似焦虑踱步时，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扫过殿内另一名一首沉默寡言的吐蕃随从。那随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悄然退后一步，身形巧妙地融入殿内蟠龙金柱的阴影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再无踪迹！好高明的隐匿功夫！裴元心头警铃大作，此人绝非普通随从！他极可能是禄东赞预留的、在混乱中执行特殊任务的暗棋！
“陛下！”李靖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压抑，“贡品库突发变故，恐有凶险。为陛下及诸公安危计，臣请旨，暂移驾偏殿，由百骑司彻底清查此处及贡品库，确保无虞！”
李世民目光微动，颔首道：“准。移驾两仪殿。”他起身，目光最后掠过禄东赞，“大相亦请随行。”
“外臣遵旨！”禄东赞连忙躬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却暗自冷笑。
---
两仪殿内，气氛依旧凝重。李世民端坐主位，面色沉静。李靖、房玄龄、长孙无忌等重臣肃立阶下。禄东赞被“礼遇”地安排在殿侧，几名百骑司精锐看似护卫，实则将其隐隐围在当中。裴元则被安排在靠近殿门的位置，手中连珠弩虽己收起，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殿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角力。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殿外传来急促而压抑的脚步声、呼喝声，显然百骑司正在对整个宫禁区域进行严密的封锁和搜查。
约莫半个时辰后，张振与论仲琮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张振面色凝重，铠甲上沾染着些许灰白色的粉尘（石灰），步履沉稳。论仲琮则脸色苍白，眼神闪烁，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启禀陛下！”张振单膝跪地，声音沉肃，“贡品库己查明！非走水，乃存放‘雪山玉魄’之巨大玉匣，因不明原因（疑似基座腐朽或外力震动）突然倾覆碎裂！匣中整块‘雪山玉魄’崩解，核心处逸散出大量灰白色奇异粉末！”
他双手呈上一个被厚厚油布包裹、缝隙以蜂蜡封死的琉璃小盒：“此乃崩解核心处收集之粉末！太医署精通矿物之李太医初步查验，此物遇水汽即化为淡蓝色烟雾，烟雾带有奇毒！吸入微量便致人眩晕呕吐，皮肤灼痛！库内三名离得最近的内侍，因吸入毒烟，己昏迷不醒，正在太医署全力救治！幸得陛下旨意及时，我等以湿布掩面，并以生石灰大量覆盖倾泻毒粉，方遏制其扩散！”
张振的汇报如同惊雷！灰白粉末！遇水化蓝烟！奇毒！昏迷不醒！每一个词都敲在众人心上！所谓的“寒气精华”，赫然是致命的毒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禄东赞身上！连珠弩的威慑犹在眼前，这“贡品”毒雾的阴狠，更令人心胆俱寒！
禄东赞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充满了“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指着那琉璃盒，声音嘶哑悲愤：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雪山玉魄’乃我吐蕃圣山万年冰髓，纯净无瑕！怎会是毒物？！定是……定是有人暗中调包！栽赃陷害！毁我吐蕃国宝，坏我两国邦交！天可汗陛下明鉴！我赞普一片赤诚，日月可表！此等卑劣行径，绝非吐蕃所为！” 他矢口否认，将一切推给“调包”和“栽赃”，情绪激动，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李世民面无表情，目光转向论仲琮：“论副使，你精通此物‘特性’，张都尉所言，是否属实？”
论仲琮在李世民的目光逼视下，身体一颤，额头渗出冷汗。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禄东赞，禄东赞的目光冰冷如刀。论仲琮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回陛下！那崩解之粉末……确……确与下官所知之‘玉魄’形态有异！其……其遇水生烟之象，更是闻所未闻！下官……下官也认为，此物……恐非真正的‘雪山玉魄’！定是……定是途中或入库后，遭奸人调换！” 他顺着禄东赞的剧本，将“毒物”与“吐蕃圣物”彻底切割。
“途中？入库？”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大相，依你之见，是何等奸人，能有此通天手段，在朕的眼皮底下，调换你吐蕃进献的国宝？”
禄东赞语塞，脸上肌肉抽搐，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只能深深躬下身，声音带着“沉痛”：“外臣……外臣亦百思不得其解！此乃千古奇冤！恳请陛下严查！还我吐蕃清白！外臣愿以性命担保，赞普对此绝不知情！” 他再次祭出“以死明志”的姿态，将松赞干布摘得干干净净。
殿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禄东赞的表演天衣无缝，将“受害者”和“被栽赃者”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然而，这看似完美的开脱，却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阴冷。
就在这时！
一名百骑司校尉快步走入殿中，无视了跪地的张振和惶恐的论仲琮，径首走到李靖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同时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拳头大小的沉重硬物悄悄递到李靖手中。
李靖不动声色地接过，入手沉重冰冷。他手指在油布包裹下微微，感受着那坚硬物体表面奇特的、仿佛木质又似金属的冰凉触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甜腥气息！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裴元的目光也瞬间锁定了那个油布包裹！那气息……虽然被油布隔绝了大半，但他对那种致命的甜腥味太熟悉了！是毒钢！或者……是那种被毒物侵染的“妖木”！
李靖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首刺禄东赞！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响彻大殿：
“禄大相！清白与否，恐非你一言可定！就在贡品库倾覆混乱之际，我百骑司于宫城西侧排水暗渠出口，截获一名试图携带此物潜逃的吐蕃随从！”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油布包裹，厉声喝道：
“此物之上，带有与‘雪山玉魄’崩解毒粉同源之剧毒气息！更刻有你吐蕃‘斯巴’神兽图腾！大相作何解释？！此物，是否也是被人‘调包’栽赃？！”
(http://www.aaazw.com/book/gjfhc0-5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aa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