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的灵感在笔尖流淌,那份被傅承聿肯定的悸动还未完全平息,工作室便迎来了开业以来第一个真正的挑战——周夫人,一位在本地名流圈以眼光毒辣、要求苛刻闻名的VIP客户。
周夫人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儿套装,佩戴着价值不菲的翡翠胸针,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工作室的每一处细节。她的助理安静地站在身后,手里捧着几个丝绒盒子。空气仿佛都因她的到来而凝滞了几分,连平日里活泼的小琪都屏住了呼吸。
“林小姐,” 周夫人坐下,接过小琪奉上的咖啡,只浅浅沾了下唇便放下,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审视,“我听说你这里能做些不一样的东西?希望不是浪得虚名。”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林晚压下心头因傅承聿带来的那点涟漪,迅速调整状态。她脸上挂着得体而自信的微笑,眼神清澈而沉稳,没有丝毫怯场:“周夫人您好,感谢您给‘晚意’机会。请您先看看我们的一些基础作品和理念。” 她示意小琪将精心准备的portfolio和几件主打样品呈上。
周夫人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指尖偶尔划过某件设计,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当看到一件融合了现代几何与古典卷草纹的胸针时,她终于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挑剔:“线条太硬了,失了韵味。现代不是生搬硬套,融合要见功底,你这件,匠气太重。”
旁边的小琪脸色一白,有些紧张地看向林晚。
林晚却神色不变,反而上前一步,指着那件胸针,声音平和而清晰:“夫人眼光精准。这件作品确实是我早期尝试融合的习作。您看这里,” 她的指尖点在卷草纹的转折处,“当时为了追求几何的规整,牺牲了藤蔓自然生长的柔韧感,显得生硬。后来我深入研究传统纹样的骨法和气韵流动,才明白融合的关键在于‘神’而非‘形’。” 她语气诚恳,坦然承认不足,并将话题引向更深的理解层面。
周夫人抬眸,第一次正眼看向林晚,眼底的审视意味稍淡,多了一丝探究。
接着,周夫人拿出自己带来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有些年头的红宝石胸针,款式经典但略显陈旧。“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宝石很好,但样式过时了。我想重新设计,既不能失了老物件的底蕴,又要符合我现在的气质。” 她的要求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考验设计师的功力——如何在传承与创新、怀旧与时尚之间找到完美的平衡点。
林晚小心地接过胸针,仔细观察宝石的色泽、切割和镶嵌方式,又仔细询问了周夫人母亲的一些往事和她本人的喜好风格。她听得极其专注,不时在本子上快速勾勒几笔,眼神锐利而充满思考的光芒。
“夫人,” 林晚放下笔,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专业而自信的光彩,“您的气质雍容典雅,又带着现代女性的独立果决。这枚红宝石的浓郁热烈,是您母亲留存的温度。我想,或许可以保留其核心的爪镶结构,但重塑底托。摒弃繁复的维多利亚式卷须,采用更简洁流畅、带有东方建筑线条感的金属框架,线条从宝石底部延伸,如同展开的羽翼或凝固的火焰,既托举住宝石的辉煌,又赋予其一种向上的、现代的力量感。细节处,可以融入极细微的、您母亲名字缩写的篆刻纹样,作为隐秘的传承符号。您看这样是否……”
她一边清晰地阐述着设计理念,一边用笔快速勾勒出概念草图。寥寥数笔,一个既保留了红宝石古典华贵内核,又焕发出崭新生命力与现代感的设计雏形便跃然纸上。线条流畅有力,构思巧妙,那份对“神韵”的把握,精准地击中了周夫人提出的核心要求。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小琪和助理都看呆了。
周夫人紧紧盯着那张草图,锐利的眼神中,挑剔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激赏。她看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重新打量林晚,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轻的女孩。
“林小姐,” 周夫人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冷硬,反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度,“你让我很意外。这份眼力、这份悟性、这份能把‘旧魂’赋予‘新骨’的功力……很难得。” 她顿了顿,将草图轻轻推回给林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按你说的方向做。设计稿出来,第一时间给我看。”
一场潜在的危机,被林晚用专业、沉稳、智慧和对设计本质的深刻理解,悄然化解。不仅赢得了订单,更赢得了这位挑剔客户发自内心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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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傅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傅承聿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正靠在宽大的椅背里闭目养神。
特助陈铭拿着平板,轻声汇报着几项重要日程,最后似乎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傅总,‘晚意’工作室那边……刚传来消息,周夫人去过了。”
傅承聿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陈铭继续道:“过程似乎有些波折,周夫人一开始很挑剔。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林小姐应对得非常出色。不仅稳住了局面,还当场用设计理念说服了周夫人,拿到了红宝石胸针的改造订单。周夫人离开时……评价很高。”
闭目养神的男人,嘴角,在陈铭话音落下的瞬间,极其缓慢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笑容很浅,转瞬即逝,却如同冰雪初融时掠过湖面的第一缕春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和……骄傲。
他依旧没有睁眼,仿佛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知道了。”
陈铭会意,不再多言,悄然退下。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傅承聿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焦点却仿佛落在某个并不存在于此的、小小的、充满创意与韧劲的工作室上。
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未曾插手的领域,她独自迎接着风雨,用她的才华和智慧,为自己开辟了一片天地。那份面对强压时的沉稳,那份化解危机时的聪慧,那份阐述设计理念时眼中闪耀的光芒……都让他心底那份早己滋生的欣赏与心动,变得更加深沉而灼热。
他想起她工作台上“锦瑟”的雏形,想起她专注的侧脸,想起周夫人那句“评价很高”……一种混合着骄傲、占有欲和更深沉情愫的情绪在胸腔里无声地翻涌。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拨号,只是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框。上一条,还是她发来的那张工具和卡片的照片。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发过去一条言简意赅的信息:
> 聿: 咖啡不错。
没头没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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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意”工作室
送走了带着满意离开的周夫人和助理,工作室里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小琪拍着胸口,一脸崇拜地看着林晚:“林晚姐!你太厉害了!刚才我都快吓死了!周夫人那气场……你居然能让她点头!还夸你!”
林晚舒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刚才全神贯注的应对,此刻才感觉到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成功的喜悦和证明自己的畅快。
“没什么,找准客户的需求,用专业说话就好。” 她语气平和,没有骄傲,只有经历挑战后的沉淀。
这时,她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林晚拿起手机,看到傅承聿发来的那条只有三个字加一个句号的信息——“咖啡不错。”
她微微一怔。工作室的咖啡?他什么时候喝过?旋即,她立刻明白了过来。他知道了!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知道她赢得了这场“战役”!他这句没头没尾的“咖啡不错”,哪里是在评价咖啡?分明是在用一种只有他们才懂的方式,表达着他的知晓,他的……赞许。
一股暖流夹杂着甜蜜的悸动瞬间涌上心头,比刚才赢得周夫人认可时更甚。她仿佛能透过这简单的三个字,看到他坐在办公室里,嘴角微扬,带着骄傲的神情。他一首在关注着她,以一种沉默却无处不在的方式。
林晚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底漾开温柔而璀璨的笑意。她没有回复文字,只是拿起手机,对着工作台上那杯早己凉透的、普通的工作室咖啡,拍了一张照片。
阳光透过百叶窗,正好落在那只朴素的白色咖啡杯上,映出一道温暖的光痕。
发送。
同样,没有配文。
有些话,有些情愫,在专业素养的光芒和无声的关注之间,早己心照不宣,暧昧流转。而那杯普通的咖啡,在两人之间,仿佛也沾染上了特别的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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