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一个黄昏，水师大营外，一处偏僻的树林里。
一场精心设计的“追捕”，正在上演。
一名校事府的校尉，带着十余名手下，状若疯狂地追赶着一个穿着伙夫衣服的“逃兵”。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是江东的奸细！”
那“逃兵”跑得飞快，眼看就要钻进密林深处。突然，斜刺里冲出另一队巡逻的虎卫军，为首的，正是许三。
“哪里跑！”许三一声大喝，手中长刀出鞘，一道寒光闪过。
那“逃兵”应声倒地，脖颈处，一道血线缓缓渗出。
“许三哥！干得漂亮！”校事府的校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后怕地说道，“这小子滑溜得很，差点就让他跑了！多亏你们了！”
许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分内之事。”
校尉蹲下身，在那“奸细”的尸体上，仔细地摸索起来。很快，他从“奸细”怀里一个极为隐秘的夹层中，搜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帛书。
他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这……这是……”
周围的士卒，都好奇地凑过来看。只见那帛书上，是用荆州一带的笔迹，写着一封信。信的内容，言辞恳切，大意是说蔡瑁和张允在曹营，备受北方将领排挤，名为重用，实为架空，心中苦闷，愿弃暗投明，约定在三日后的水师大演武中，阵前倒戈，并献上曹军水寨布防总图，作为投名状。
信的末尾，是两个清晰的私印——“蔡瑁”、“张允”。
轰！
在场的所有士卒，脑子里都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蔡瑁和张允，要叛变？！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所有人都呆立当场，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校事府的校尉，反应极快。他一把将帛书抢回，厉声喝道：“此事，事关重大！任何人不得泄露半个字！违令者，斩！”
说完，他立刻带着那封“致命”的书信，和许三等人，火速赶往中军帅帐。
然而，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往往是因为知道的人不够多。此刻，这几十名亲眼目睹了“人赃并获”的士卒，就像几十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校事府的封口令，非但没能压住他们的震惊，反而更增添了这件事的神秘感和可信度。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曹营的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
中军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所有的文武，包括蒋干在内，都被紧急召集于此。那封“通敌书信”，就摆在中央的帅案上。
蔡瑁和张允，面如死灰地跪在大帐中央，浑身抖如筛糠。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操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冤枉啊！丞相！”蔡瑁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末将对丞相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信，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是周瑜的奸计！求丞相明察啊！”
张允也哭喊道：“丞相！我二人若是想叛，何必等到今日！荆州水师尚在我手之时，岂不更容易！求丞-相看在我等献上荆州的功劳上，饶我等一命啊！”
二人的表演，堪称完美。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委屈，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真的在演戏，但稍有差池，就可能会变成真的杀头。
“栽赃陷害？”乐进第一个跳了出来，他一把抓起那封信，狠狠地摔在蔡瑁面前。
“笔迹是你们的！私印也是你们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丞相如此信任你们，你们却狼子野心，吃里扒外！今日若不斩了你们，天理何在！”
毛玠也站了出来，他的脸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上一次，他站错了队，成了全营的笑柄。这一次，他要用最坚决的态度，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眼光”。
“丞相！此事，无需再审！叛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请丞相即刻下令，将此二人，明正典刑，传首三军，以儆效尤！”
“请丞相斩杀叛将！”
“请丞相以正军法！”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帐之内，几乎所有的北方将领，都站出来，要求处死蔡、张二人。
他们的愤怒，是真实的。
他们的请求，是真诚的。
这出戏，己经演到了最真实，也最危险的地步。
曹操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下方跪着的蔡、张二人，又看了看周围义愤填膺的众将，眼中充满了“失望”、“痛苦”和“挣扎”。
他的演技，同样是影帝级别的。
苏衍站在人群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就像一个冷漠的导演，审视着舞台上的每一个演员。
他看到，荀攸眉头紧锁，似乎还在为“斩杀大将”而犹豫。
他看到，程昱一脸刚毅，显然己经认定了蔡、张的罪行。
他看到，贾诩依旧闭着眼睛，但那微微颤动的手指，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火候，差不多了。
苏衍悄悄地，对着站在曹操身后的许褚，做了一个极为隐晦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手势。
许褚会意，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曹操的胳膊。
曹操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仿佛才从巨大的“痛苦”中惊醒。
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蔡瑁和张允的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猛地拿起帅案上的一个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大帐。
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
“好……好啊！”曹操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孤待你们如国士，你们却视孤如草芥！孤将八十三万大军的性命，托付于你们，你们却要用它，去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指着帐外的方向，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吼道：
“来人！”
“将这两个无父无君，忘恩负义的叛贼，给孤……拖出去！”
“斩了！”
“传首三军！！”
这道命令，充满了雷霆万钧的“震怒”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整个大帐，都为之失声。
蔡瑁和张允，瞬间在地，被两名如狼似虎的虎卫，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冤枉啊——”
“丞相——”
二人凄厉的惨嚎声，回荡在帅帐之内，渐渐远去。
众将看着曹操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又是解气，又是敬畏。他们再次感受到了这位主公杀伐果断，不容背叛的铁血手腕。
没有人怀疑。
在这一刻，曹营之内，所有人都相信，蔡瑁和张允，这两个曾经权倾一时的水师都督，己经死了。
苏衍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堪称完美的一幕，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丝几乎无人察觉的笑意。
舞台，己经搭好。
主角，己经“退场”。
接下来，就该请对岸的周郎，来欣赏这出……没有了主角的，空城大戏了。
两天后，船头，蒋干迎风而立，他踏上说服周瑜的征途，他在奔赴一场，属于他的，无上荣光。
江风猎猎，吹得他的衣袍，呼呼作响。他蒋子翼，飞黄腾达的，全部希望，全在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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