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墨迹疑云一

沈钺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柳轻烟手腕的淤痕上，那深紫色在素白的中衣衬托下，如同一个无声的控诉。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那层坚冰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流动。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既如此，本官需查阅姑娘舫上的登记册籍，核对昨夜在舫人员。”

查阅册籍？柳轻烟心中一凛。组织为她们准备的“柳轻烟”身份，自然有全套天衣无缝的伪造文书，存放在画舫的“档案室”里。但这意味着沈钺要深入停云舫的内部。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垂首应道：“是…奴家这就带大人去存放册籍的偏舱…” 她做出引路的姿态，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带着重伤未愈的柔弱感。

沈钺没有言语，只是迈步跟上。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画舫内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侍女。那些侍女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无不瑟瑟发抖，垂首屏息，如同被猛兽盯上的羔羊。

存放册籍的偏舱狭小而阴冷，弥漫着纸张和墨锭的陈腐气味。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榆木柜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厚厚的册簿。柳轻烟在一个标注“乐籍·弘治年”的柜格前停下，踮起脚尖，有些费力地去够最上层的一本厚册子。受伤的手腕似乎使不上力，动作显得笨拙而艰难。

沈钺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冷眼看着柳轻烟吃力的动作，看着她因踮脚而绷紧的纤细脖颈，以及那微微颤抖、暴露着深紫色淤痕的手腕。他并未上前帮忙，只是沉默地注视着。

终于，柳轻烟将那本沉重的册子抽了出来，抱在怀里。册子很厚，她的身体似乎不堪重负地晃了晃。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强忍痛楚的苍白笑容，将册子递向沈钺：“大人…这便是停云舫近年的乐籍册子…奴家…奴家的记录也在其中…” 她的气息有些不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钺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那册子，而是首接、精准地扣住了柳轻烟递书的手腕！位置，正是昨日他留下淤痕的同一处！

“呃！” 柳轻烟猝不及防，剧痛让她瞬间闷哼出声，怀中的厚册子“啪嗒”一声重重摔落在地！尘土飞扬。

沈钺的力道极大，如同冰冷的铁箍再次收紧！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柳轻烟因剧痛而瞬间失神、随即涌上巨大惊骇和委屈的眼眸！他根本不看地上的册子，只是死死盯着她，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寒冰：

“柳姑娘，”他的拇指在那深紫色的淤痕最处，狠狠一按！“你这递书的力道…还有这站姿…可不像一个手腕重伤、柔弱到连本书都拿不稳的…风尘女子！”

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柳轻烟只觉得手腕的骨头都在呻吟！沈钺的拇指按在旧伤新痛之上，那力道带着一种残忍的试探，仿佛要将她精心伪装的柔弱外壳彻底碾碎！她痛得眼前发黑，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惨叫溢出喉咙。巨大的恐惧和被看穿的寒意如同冰水浇头！他是在试探！用最首接、最残酷的方式，试探她身体的真实反应！

“大…大人…”柳轻烟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痛楚，“您…您弄疼奴家了…奴家…奴家真的只是…只是…” 她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几乎要下去，看向沈钺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委屈和不解，仿佛一只被猛兽利爪按住、无处可逃的柔弱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