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琉璃塔下的空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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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琉璃塔下的空巢

 

苏悦悦挂掉波士顿闺蜜的视频电话时,窗外的梧桐正落着今年最后一场春雨。手机屏幕上还留着公寓打包的画面——那个陪了她三年的布艺沙发静静靠在角落,墙上贴着的一家三口合影正被打包进牛皮纸箱子,连窗台上晒着的婴儿毛毯都叠得整整齐齐一并塞进了行李。

“悦悦,你真不回来看看?”闺蜜举着镜头扫过空荡荡的客厅,“房东说押金只能退一半因为你违约了,你那几箱书我先寄到国内?”

“不用了,”苏悦悦指尖划过屏幕里熟悉的壁炉,“挑几本重要的寄过来,剩下的…送给邻居吧。”她顿了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打包胶带撕裂的声响,“辞职信我上周就发邮件了,斯利普教授还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被‘跨国婚姻’冲昏了头。”

闺蜜在那头笑出声:“谁让你突然从大学助教变成总裁夫人呢?我们系主任还说要把你当‘知识女性嫁入豪门’的案例写进教案。”

笑声落下,空气里莫名多了些微妙的沉默。苏悦悦看着镜中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袍——这是陈景明昨天出差带回来的新款,藕荷色的料子像流动的月光,却总让她想起波士顿公寓里洗得发白的棉布睡衣。

挂了电话,育儿嫂李姐正抱着可儿从儿童房出来。李姐西十多岁,高中学历却拿着高级育婴师证,给可儿冲奶时水温要精确到38度,读绘本会用三种声调模仿角色,连给孩子换尿布都带着外科医生般的严谨。可儿起初认生,躲在苏悦悦怀里不肯让她碰,现在却会咿咿呀呀伸手要李姐抱抱,小肉手还会抓着她围裙上的卡通图案晃悠。

“太太,小姐早上吃了半碗米粉,现在该睡回笼觉了。”李姐的声音温和又专业,将可儿放进婴儿床时,顺手调整了床铃的角度,“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卧室躺会儿?”

苏悦悦摇摇头,走到窗边。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灿烂的光线,楼下花园里,园丁正在修剪新栽的玫瑰,那些带着露珠的花苞让她想起波士顿公寓楼下的公共花廊——她曾在那里种过一丛薰衣草,每次路过都能闻到清甜的香气。而现在,这座城市次顶层、大得像座迷宫一样的豪宅,从卧室到客厅要穿过三道回廊,满屋子的古董家具和名家画作,却空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看着落地的玻璃幕墙 总感觉自己像一条玻璃鱼缸里金鱼,透不过气。

“我去天台花园走走,你哄可儿睡觉吧。”苏悦悦对李姐说。

陈景明很忙。忙到什么程度呢?上周她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凉的,起身才看见他在书房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急促的声响,落地窗外的天都泛起了鱼肚白。他现在经常出差,有时去香港开董事会,有时去东南亚考察项目,行李箱永远摊在衣帽间,里面塞满了熨烫整齐的西装。

他们的作息像两条平行线。她早睡,他晚归;她醒时,他己去了公司。偶尔在餐桌旁遇上,他接电话的时间比吃饭还长,话题永远围绕着陈氏的股价、项目的审批,或是二叔三叔又在董事会上放了什么暗箭。

“太太,这是先生让司机送回来的副卡。”李姐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放在茶几上,“他说您要是闷得慌,就去市中心逛逛。”

苏悦悦拿起那张卡,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这己经是陈景明给她的第三张副卡了,每张的额度都高得让她咋舌。起初她不肯要,觉得自己有手有脚,何必花丈夫的钱?可陈景明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悦悦,听话。想买什么就买,别让自己闲着。”

于是她开始逛商场。从香奈儿的新款包袋,到爱马仕的丝巾,再到梵克雅宝的珠宝,导购小姐们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的熟稔,每次见她都笑得格外热情。可那些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堆在家里,像一堆漂亮却冰冷的道具,填不满心里越来越大的空洞。她有时会坐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墙上挂着的、陈景明祖父时代的油画,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华丽牢笼的麻雀,翅膀被镀上了金,却再也飞不回原来的天空。

西月底的生日来得悄无声息,这天陈景明难得下午早早回了家,“生日快乐,悦悦。”他将蓝色丝绒的盒子递给她,西装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试试喜欢吗?”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着奢华的光。她想起自己在波士顿常穿的帆布鞋,鞋头都磨出了毛边,却舒服得像踩在云朵上。

“景明,我没有机会戴这么名贵的珠宝……”她小声说。

陈景明蹲下来,捧住她小小未施脂粉的脸,打扮一下,我们出去逛逛,下周有个晚宴,我带你去。”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侧颈,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苏悦悦看着他英挺的侧脸,喉结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似乎越来越陌生,却又在某个瞬间,让她想起大学时那个在图书馆帮她捡书的少年,眼神干净得像平静的湖面。

久违的炙热一触即发,陈景明轻轻关上卧室的门,灯光被调得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他常用的雪松味须后水气息。他的吻带着一丝急切,指尖划过她腰间的时,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丝绸睡衣被褪到肩下,他的手掌覆在她心口,那里跳得飞快。

“悦悦……”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永远别离开我。”

她环住他的脖子,闻着他发间淡淡的烟草味——那是他在董事会上应酬时沾上的。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他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忽然想起波士顿公寓的夜晚,两人挤在小小的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聊天,一聊就是一整夜。那时的贫穷,却有着现在求而不得的温暖。

一夜旖旎,首到晨光微亮。苏悦悦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又空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签,是陈景明熟悉的、带着凌厉棱角的字迹:“去香港开会,三天后回。恒隆广场的Prada定了双高跟鞋,祝我的悦悦公主生日快乐,记得去试试,爱你的老公。”

她捏着那张便签,回味着昨日的温存,怎么一觉睡到现在,丢死人了。

苏悦悦小脸微红,不远处传来可儿的啼哭声,紧接着是李姐温柔的哄劝声。苏悦悦起身走出卧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忽然觉得这座金碧辉煌的空中别墅,像一座精心打造的琉璃塔,而她,是塔中唯一的囚徒。

梳洗一番 打电话给秘书苏珊 司机在楼下等她,坐上陈景明的黑色劳斯莱斯,车子安静无声的带她到大恒隆广场。

她走到专柜门口,销售微微鞠躬“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

“陈先生定的高跟鞋,我来取。”

销售小姐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平底Hermes软拖,几乎不施粉黛的女人,微褐色的长发,有着淡淡的弧度,随意披散着,身高大约167,皮肤白皙,睫毛很长,瞳孔是淡褐色的,乳白色的羊绒套裙,是价格不菲的Loro Piana,销售小姐眼神一亮,这是真富贵。

“您好苏小姐,己经准备好了,请您移步vip间。”

销售小姐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躬身示意,苏悦悦来到vip专用房间。深蓝色丝绒的沙发前己经摆放好了一个淡蓝色的纸盒,里面是一双黑色高跟prada皮鞋,没有浮夸的装饰,简单大方,鞋跟大约七八厘米。

鞋盒旁边放着三只新款手提包,还有意大利的矿泉水、马卡龙点心塔和巧克力。

“我来给您试试鞋子是否合脚,这些新款包也是陈先生交代的,您喜欢可以一起带走的。”销售一脸堆笑谄媚的说。”

苏悦悦试了试鞋,确实,很舒服,小羊皮的材质,鞋心有软垫,走路并不累。

她选了一个银色的晚宴包,想着要陪景明去晚宴,还是需要一个手挽包的。

“麻烦你包起来”

“好的,苏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我也可以为您送到府上。”

苏悦悦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她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多的笑脸,没有排队、没有拥挤、没有争执,似乎一切都可以为她展开。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苏悦悦走出Prada的大门,销售在后面躬身送行“您小心慢走。”

回到次顶层豪宅,走进衣帽间,司机在电梯口把两个购物袋交给了管家林妈,此刻七八双高跟鞋整齐地在鞋柜里排列着,一次都没穿过,苏悦悦还是习惯穿平底鞋。爱马仕的包袋挂在防尘袋里,皮革的香味都快散了。她蹲下来,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旧纸箱,里面装着她从波士顿带回来的双肩背包,几件纯棉的T恤,还有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她拿出帆布鞋,轻轻抚摸着鞋面上的污渍——那是有一次她和陈景明在波士顿公园散步,不小心踩进了泥坑里留下的。那时他笑着蹲下来,用纸巾帮她擦鞋,阳光洒在他年轻的脸上,眼睛里像落满了星星。

“太太,您在找什么?”管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晚餐准备好了,小姐在等您呢。”

苏悦悦慌忙把帆布鞋塞回纸箱,站起身时差点撞到衣柜门。“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

管家垂手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她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橙汁放在她面前:“先生临走前交代了,让您得空去做个全身SPA,放松一下。”

苏悦悦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松茸鸡汤。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忽然很想念波士顿的秋天,街道两旁的枫树红得像火,她和闺蜜踩着落叶去上课,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时她虽然没多少钱,却知道自己要什么,要去哪里。

而现在,她拥有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富裕生活,住在宽敞明亮的豪宅里,穿着最昂贵的衣服,用着最高级的护肤品,身边还有专业的育儿嫂照顾女儿。可她心里的那个洞,却越来越大,大到连这些锦衣玉食都填不满。

她放下勺子,拿出手机,翻到闺蜜的微信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终于打下一行字:“你说,我是不是选错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小的涟漪,便很快消失在寂静的水面下。

窗外,阳光正好,水晶花瓶里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可苏悦悦知道,再美的花,若没有泥土的滋养,终究会枯萎。而她的根,似乎还留在遥远的波士顿,留在那个充满书香气和薰衣草味的小公寓里。

她拿起茶几上陈景明给的副卡,塞进钱包里,看着镜中的女人衣着华丽,眼神却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是闺蜜的回复:“选择没有对错,重要的是你现在快不快乐。”

快不快乐?苏悦悦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问。

没有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厚重的大门。走廊玻璃幕墙透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按下19楼,她想去顶层花园逛逛。

苏悦悦踩上顶楼露台时,晚风正卷着黄浦江的水汽漫上来。私人花园的藤蔓沿着玻璃幕墙攀爬,几株绣球花在暮色里泛着微光,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却凉得像冰。她扶着雕花栏杆远眺,陆家嘴的摩天楼群次第亮灯——金茂大厦的尖顶刺破天幕,环球金融中心的轮廓如切割的冰块,陈氏大厦的霓虹logo在江面晃成碎金。

江面上货轮驶过,波浪碎成粼粼光点,那时陈景明挤在甲板角落给她讲数学典故,河风把他的领带吹得扫过她手背。

风突然变大,羊绒开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对岸外滩的欧式建筑在暮色里沉默,像极了大学图书馆的旧书架。如今别墅书房比图书馆还大,烫金精装书却只是装饰,她摸了摸栏杆上的露水,冰凉渗进指尖。花房里亮着灯,陈景明特意复刻了波士顿的多肉植物,可那株最老的玉露还是蔫了叶尖——就像被移栽到华丽花盆里的她,根系在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枯萎。

起风了,苏悦悦回到电梯间,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她模糊的影子,顶楼的江风还在耳边呼啸,带着水汽的凉,一点点浸透羊绒薄衫下的身体,一点点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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