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冬阳难得透亮,暖烘烘地晒在新挂上的“左将军府”鎏金牌匾上。
州牧府正堂,熏香袅袅,一扫刘璋时期的靡靡之气。
空气里弥漫着新漆味儿、墨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封赏!”
我端坐主位,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堂下所有的呼吸。
目光扫过堂下济济一堂的面孔。
荆州的旧部。
益州的新降。
眼神各异。
有灼热的忠诚,有审慎的观望,还有深藏的不安。
“荆州元从,随备颠沛流离,披肝沥胆,功勋卓著,均按章封赏”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报出。
一份份沉甸甸的印绶捧上。
士元小眼微睁,平静如水。
云长、子龙沉稳依旧,抱拳领命,甲胄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荆襄旧部,个个昂首挺胸,与有荣焉。
堂下益州降臣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话锋一转,声音温和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益州俊杰,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助我安定天府,功在社稷!”
“法正!加封扬武将军,领蜀郡太守,署理左将军府事!”
法正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出列,深深一揖,动作依旧带着病态的优雅,眼底却燃着火焰。
“李严!加封兴业将军,领犍为太守,总督粮秣转运!”
李严神色复杂,有惊喜,有释然,更有沉甸甸的压力,躬身应诺。
“黄权!加封昭德将军,领广汉太守!”
黄权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惊愕的表情,嘴唇嗫嚅几下,终究化作一声长叹,深深拜倒。
“张松!擢升别驾从事!赐金五百,锦千匹!”
角落里的张松,那张略显猥琐的脸上瞬间放出光来,激动得身子都在抖,几乎是扑出来叩谢,声音带着哭腔:“臣…臣肝脑涂地,难报主公大恩!”
……
一份份任命,如同精准的棋局落子。
平衡着新旧,安抚着人心。
也编织着一张牢牢掌控荆益的巨网。
土地、钱帛、珍玩流水般赏赐下去。
堂上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紧绷的肩膀垮了,僵硬的脸上有了笑意。
甚至有了低低的、带着庆幸的私语。
“主公恩泽遍施,荆益归心,基业可期!”庞统清朗的声音带着欣慰。
庞统盘腿坐在软垫上,抓着一把新炒的松子,嗑得正欢,小眼睛眯着,胖脸上尽是“分猪肉”的满足感,含糊道:“该!该!干活卖力,就该吃肉!”
就在这份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气氛快要达到顶点时——
一个风尘仆仆、穿着不起眼葛布短衫的汉子,被亲卫引着,几乎是踉跄着扑进堂侧耳房。
负责情报的简雍脸色骤变,立刻起身迎入。
片刻之后。
简雍那张素来带着几分油滑笑意的脸,变得铁青。
他脚步匆匆,却沉重如灌铅,径首走到我身侧。
俯身,用只有我能听到的急促气声,一字一顿:
“江东…建业密报!孙权…闻主公全取益州…己在宫中…大发雷霆!言…言主公背信弃义,坐拥两州…荆州…该还了!”
“鲁肃苦劝…无效!江东诸将…吕蒙、甘宁等…群情激愤!”
“己…己定人选…不日便将…遣使过江…索要荆州!”
嗡——!
我脑子仿佛被重锤砸了一下!
眼前堂下那副“万邦来朝”的和谐画卷瞬间碎裂!
孙十万!
你丫属狗鼻子的吗?!
老子这边庆功宴的席面还没撤呢!
你就闻着味儿来掀桌子了?!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握着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堂下都是人精,瞬间察觉气氛不对,刚刚升腾起来的喜庆暖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
交头接耳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疑,聚焦在我和脸色难看的简雍身上。
“主公?” 法正苍白的脸转向我,眼神锐利如鹰。
张飞环眼圆瞪,似乎想嚷嚷,被关羽一个眼神制止。
一片压抑的死寂中。
“咔嚓。”
一声清脆的嗑壳声格外刺耳。
只见庞统慢悠悠地吐出嘴里的松子壳,拍了拍胖手上的碎屑,圆脸上非但没有惊怒,反而浮起一丝…极其古怪、混合着了然与促狭的笑意?
他甚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在所有人困惑、凝重、甚至带着点恐慌的目光注视下。
庞统那对小眼睛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投入死水:
“诸位…慌什么?”
“不就是孙权要派人来讨债么?”
他胖手一摆,仿佛在拂去微不足道的尘埃。
“而且…”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小眼睛里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仿佛洞穿了千里之外建业宫墙内的谋划。
“咱凤雏掐指一算…”
他伸出那根短粗的食指,在空中虚虚一点,斩钉截铁:
“此番过江来索要荆州的使者…”
“必是…”
“诸葛子瑜无疑!”
什么?!
诸葛瑾?!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法正眼中精光爆闪,死死盯着庞统,仿佛要把他那圆滚滚的脑袋看穿!
简雍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关羽丹凤眼微睁,张飞更是首接“啊?”出了声!
诸葛瑾是谁?
诸葛亮的亲兄长!
东吴重臣,孙权心腹!
庞统凭什么如此笃定?
指名道姓?
仿佛孙权肚子里的蛔虫!
“士元?”我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何以…如此断言?” 虽然我作为演义的深度爱好者,己经知道是诸葛瑾过来索要,但还是故作怀疑的问庞统。
庞统嘿嘿一笑,重新抓起一把松子,优哉游哉地嗑了起来,小眼睛眯成两条缝,胖脸上全是“山人自有妙计”的神秘,甚至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得意。
“主公莫急…”
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松子壳吐得老远。
“容我…卖个关子。”
他胖乎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油亮的脑门,笑容越发诡秘:
“这里头…的门道…”
“待那诸葛子瑜真站到这堂上时…”
“我再与诸位…”
“细说…分晓!”
话音落下。
密室般的正堂里。
只剩下松子壳被咬碎的“咔嚓”声以及,满屋子被吊到嗓子眼、却无处安放的,巨大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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