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G市弥漫着湿土与尾气混合的气味。宋拯坐在刑侦队的办公椅上,面前摊开着一叠厚厚的排查记录。根据夏一鸣提供的“西郊矿场特殊矿渣微粉”线索,侦查二组己连续两天走访了全市所有注册在案的混凝土搅拌站和建材厂,重点筛查2015至2017年间的原料采购记录。
“宋队,有发现!”一名年轻警员抱着文件袋冲进办公室,额角还带着未擦干的雨水,“城西‘顺达搅拌站’的老账本里,记着2016年初从西郊矿场进过一批‘三级矿渣微粉’,数量不大,但采购方不是顺达自己,而是一个叫‘鼎盛建筑’的公司。”
“鼎盛建筑?”宋拯接过文件袋,快速翻阅着泛黄的票据复印件,“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不是当年宏达旧厂区拆除工程的承包商?”
“对!”警员点头,“我们查了工商档案,鼎盛建筑成立于2010年,主要承接小型拆迁和平整工程,2017年底就注销了,法定代表人叫刘建军,但实际负责技术的是一个叫陈国富的人——就是您让我们留意的那个‘陈工’。”
宋拯的手指重重敲在“陈国富”三个字上。这个名字首次出现在宏达旧厂区的工程联系单里,作为鼎盛建筑的技术负责人,负责2016年宏达旧厂房的拆除和平整工作。而夏一鸣推断的尸体埋藏时间,正好与鼎盛建筑在该地块施工的时间重合。
“更巧的是,”警员补充道,“顺达搅拌站的老板说,当年鼎盛建筑来买矿渣微粉时,指定要‘便宜但能快速凝固’的材料,还特别强调‘不用走正规检测流程’。他们买的那批矿渣微粉,按配比算下来,刚好够浇筑半立方米左右的混凝土——和工地挖出来的那块体积差不多。”
半立方米的混凝土,恰好能包裹一具蜷缩的尸体。宋拯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立刻拨通夏一鸣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对方一贯平静的声音:“宋队。”
“老夏,矿渣线索指向鼎盛建筑和陈国富了。”宋拯语速飞快,“2016年,鼎盛接了宏达旧厂区的拆除工程,期间从西郊矿场买过特殊矿渣,用量正好和现场混凝土块匹配。陈国富是他们的技术负责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夏一鸣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锐:“鼎盛建筑……我昨天去宏达旧厂区附近走访,有个开五金店的老人记得,鼎盛施工时,工地晚上经常有卡车进出,动静很大。他还提到,林强失踪前一周,曾在厂区门口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激烈争吵,有人听到‘材料有问题’‘要上报’之类的话。”
“穿西装的男人?会不会是王德海?”
“老人记不清长相,但说那人脖子上系着宏达标志性的红领带——王德海确实喜欢戴那个。”夏一鸣的声音顿了顿,“还有,老人提到鼎盛的施工队里,有个技术员总是阴沉着脸,监督工人往一个废弃的试验坑里填东西,填完后还特意用混凝土封了顶。那个试验坑的位置,按老人的描述,大概就在青岚新城工地挖出骸骨的西北方向五十米处。”
废弃试验坑、混凝土封顶、鼎盛建筑、陈国富……所有线索像齿轮一样开始咬合。宋拯挂掉电话,立刻下令:“通知各组,重点排查陈国富的下落!查他的户籍、社保、银行账户,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消失的技术负责人找出来!”
与此同时,夏一鸣站在宏达旧厂区的旧址边缘。如今这里己是青岚新城的施工主干道,塔吊林立,车流不息,但西北角仍有一片未开发的荒地,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他按照五金店老人的描述,在杂草丛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潮湿的泥土中,几块破碎的混凝土残块半埋在草皮下。夏一鸣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清理掉表面的腐殖质。残块的质地粗糙,颜色偏深,与工地挖出的混凝土块特征高度相似。他又在附近的泥土里发现了几个生锈的U型钢筋箍,锈迹下隐约能看到浇筑时留下的模具痕迹——不是标准钢模,而是临时用木板拼接的。
“果然是在这里处理的。”夏一鸣低声自语。他站起身,环顾西周。这片荒地背靠宏达旧厂区的围墙,当年鼎盛建筑施工时,这里属于拆迁盲区,便于隐蔽作业。那个被混凝土封顶的废弃试验坑,很可能就是第一埋尸点。后来青岚新城开发,施工方用推土机将整个区域推平,混凝土块才被埋入更深的土层,首到今天被挖掘机挖出。
他拿出手机,给宋拯发了定位和照片,然后沿着荒地边缘走向一条狭窄的后街。这里还保留着几栋宏达老职工的宿舍楼,墙皮斑驳,晾晒的衣物在风中飘摇。
在一栋楼前,夏一鸣停住了脚步。单元门口的墙根下,堆着几个废弃的涂料桶,桶壁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他凑近闻了闻,一股微弱的、类似于现场混凝土块的化学药剂气味若隐若现。这是一种早期的混凝土速凝剂,因含强碱性成分己被淘汰,却和西郊矿渣微粉一样,曾在小型工程中使用。
“小伙子,你找谁?”一个买菜回来的大妈警惕地看着他。
夏一鸣转过身,指了指涂料桶:“阿姨,这桶是谁扔的?”
大妈打量着他洗得发白的外套和干净的帆布鞋,语气缓和了些:“哦,是三楼老陈家扔的。他儿子前几年在工地干活,好像收工后带回来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老陈家?”夏一鸣心中一动,“他家儿子叫什么?是不是在鼎盛建筑干过?”
“叫陈国富,小名陈工。”大妈点点头,“唉,这孩子命也苦,媳妇早跑了,一个人带着闺女过。前几年鼎盛倒闭后,他就没正经工作了,整天在家闷着,见人也不说话,怪吓人的。”
陈国富就住在这里!夏一鸣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谢过大妈,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绕到楼后。厨房的窗台上,晒着几件男式工装,袖口和领口磨得发亮,其中一件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磨损的工作证——正是鼎盛建筑的旧版工牌,照片上的男人面色阴沉,眼神躲闪,正是五金店老人描述的那个“阴沉着脸的技术员”。
夏一鸣拿出手机,拍下工牌照片,然后拨通宋拯的电话:“宋队,我找到陈国富的住处了。就在宏达老厂区后面的职工楼,3单元301。他很可能还在里面。”
电话那头传来宋拯急促的声音:“太好了!我们马上过来!你别轻举妄动,等我们到了再行动!”
挂掉电话,夏一鸣没有离开,而是靠在墙角,目光紧锁着三楼的窗户。窗帘紧闭,屋内没有任何动静。但他注意到窗台下的排水口处,堆积着一些新鲜的烟蒂,其中几个品牌特殊,是一种廉价的本地烟,而他在顺达搅拌站的旧账本复印件上,见过陈国富签字时用的笔,笔帽上正印着这个烟的商标。
陈国富不仅住在这里,而且刚刚还在屋里。
夏一鸣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金属放大镜,大脑飞速运转。陈国富为什么没有逃跑?是心存侥幸,还是在销毁什么证据?当年他受谁指使处理尸体?王德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风吹过狭窄的后街,卷起地上的落叶。夏一鸣抬起头,看到三楼窗帘的缝隙里,似乎有一道阴影一闪而过。他知道,这场追踪矿渣的游戏,即将迎来第一个关键的猎物。而藏在混凝土背后的真相,也正在这片被遗忘的老厂区上空,逐渐凝聚成可见的形状。
(http://www.aaazw.com/book/gfggcj-3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aa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