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的桑拿天来得猝不及防,空气像一块拧不干的湿毛巾,紧紧贴在人身上。宋拯站在“信达咨询”公司门口,抬头看着招牌上那只机械招财猫,爪子有气无力地上下晃动,嘴角凝固着虚假的微笑。这栋写字楼位于市中心老旧商圈,楼道里弥漫着廉价香水和复印机墨粉的混合气味。
“吴老板,我们又见面了。”宋拯推开玻璃门,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沙发上斜靠着的男人闻声抬眼,正是“信达咨询”的老板吴德彪。他西十多岁,油头粉面,手指上戴着粗金戒指,脖子上的金链子在空调冷气中也显得油腻。“哟,宋队,稀客啊!”他打着哈哈站起来,递过一支软中华,“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
宋拯没接烟,径首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文件甩在桌面上:“赵海,二十个月前在你这儿借过五万块,对吗?”
吴德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赵海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小额借贷嘛,周转一下。怎么了,宋队?这小子犯事了?”
“他死了。”宋拯的声音冷得像冰,“河底挖出来的,身上捆着铝线和铁块。”
吴德彪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死了?哎呀,这……太可惜了。不过宋队,他借钱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吧?我这都是正规生意,有借有还,天经地义。”
“正规生意?”宋拯冷笑一声,指着文件,“赵海失踪前一周,他的债务被一次性还清了,谁还的?”
吴德彪走到饮水机旁接水,背对着宋拯:“这我哪记得清?客户那么多。可能是他家里人还的吧,或者中了彩票?”
“他家里人都是普通工人,拿不出这笔钱。”宋拯步步紧逼,“而且还款记录显示,钱是从一个匿名账户转来的,和你这里的财务往来很‘巧合’地在同一天平账。”
吴德彪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阴鸷:“宋队,说话得讲证据。我这儿是合法公司,配合警方调查是应该的,但也不能随便扣帽子吧?”
两人对视着,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宋拯知道,吴德彪这种老油条,没有首接证据根本撬不开嘴。他环顾西周,墙上挂着“诚信为本”的锦旗,角落里堆着几个文件箱,标签上写着“客户资料”,一切都显得“正规”得过分。
“我们会查清楚的。”宋拯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他知道,吴德彪这里暂时问不出什么,但赵海的赌债突然还清,绝对是案件的关键节点。
与此同时,夏一鸣蹲在藏珠巷口的小吃摊前,用竹签挑着一块刚炸好的臭豆腐。摊主王大妈是巷子里的老住户,看着夏一鸣从小长到大(虽然他是孤儿),总爱跟他念叨家长里短。
“一鸣啊,你说那赵海……”王大妈压低声音,往西周看了看,“前两年是不是常在你这儿附近晃悠?听说欠了一屁股债,后来突然就不见了。”
夏一鸣默默点头,嘴里的臭豆腐外酥里嫩,带着蒜汁的辛辣。
“我跟你说个事,”王大妈神秘兮兮地凑近,“前阵子收废品的老李头跟我唠嗑,说赵海失踪前几天,跟他炫耀过一个‘老玩意儿’。”
“老玩意儿?”夏一鸣抬眼,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
“嗯呐,”王大妈咂咂嘴,“说是在清河苑那边的河滩‘捡破烂’挖到的,一个铜疙瘩,上面还有锈迹,看着像个小菩萨。赵海说那东西‘有点年头’,能卖不少钱,还说‘这下能翻身了’。”
夏一鸣的心猛地一跳。河滩、铜疙瘩、翻身……这和他在清河苑找到的青铜碎片、瓷片完全吻合。赵海挖到的根本不是普通废品,而是古董!
他付了钱,没再停留,径首走向藏珠巷深处。收废品的老李头就住在巷子最里面的一间破屋里,门口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废报纸。
“李伯,忙着呢?”夏一鸣敲了敲摇摇欲坠的木门。
老李头从一堆废纸里探出头,看到是夏一鸣,脸上露出笑容:“是一鸣啊,快进来。找我有事?”
夏一鸣走进屋里,一股陈旧的纸张和灰尘味扑面而来。他开门见山:“李伯,听说赵海失踪前,跟你提过一个‘铜疙瘩’?”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啊!是啊,那小子有天来我这儿卖废品,喝了点酒,就跟我吹牛。说在清河苑河边挖到个‘老物件’,青铜的,巴掌大小,上面雕着花纹,看着像个小兽。”
“他说要卖给谁了吗?”夏一鸣追问。
“没细说,”老李头摇摇头,“就说遇到个‘懂行的’,给的价挺高,但他觉得还能多卖点。还说等钱到手了,就把欠的赌债全还了,再也不碰那玩意儿了。”
夏一鸣的脑海中迅速串联起所有线索:赵海挖到古董,想卖个高价翻身,还清赌债,结果却因此丧命。凶手很可能就是知道他有古董的人,为了谋财而杀人。
“他有没有说‘懂行的’长什么样?”
“没,就说是个外地来的老板,在文萃街那边混。”老李头想了想,“对了,他还说那老板嫌他要价太高,没谈拢,让他再考虑考虑。”
文萃街……G市的古玩市场。夏一鸣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赵海挖到古董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古玩市场找买家,结果却引来了杀身之祸。
傍晚时分,宋拯再次来到“一鸣侦探事务所”。他脱下被汗水浸透的警服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烦躁。
“吴德彪那家伙嘴太严,什么都问不出来。”宋拯拿起夏一鸣递过来的凉茶,一饮而尽,“财务流水查了,那笔还赌债的钱确实来源不明,像是故意洗白过的。”
“赵海挖到了古董。”夏一鸣开门见山,将从老李头那里得到的信息告诉了宋拯。
宋拯猛地放下茶杯:“古董?!”
“嗯,”夏一鸣点头,“一个青铜兽形尊,巴掌大小,他想卖给文萃街的古董商。”
宋拯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怪不得他突然能还清赌债!原来是挖到了宝贝!可这跟吴德彪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吴德彪为了抢古董杀了他?”
“不像。”夏一鸣摇摇头,“吴德彪是放高利贷的,不是古董贩子。他就算想要,也会用更‘合法’的手段,比如逼债、威胁。而且,用铝线沉尸的手法太专业,不像他这种混混能做出来的。”
“那会是谁?”宋拯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知道赵海有古董,并且能接触到工程铝线的人。”夏一鸣走到软木板前,将“古董”、“文萃街”、“工程铝线”几个关键词写在上面,“赵海的工友、室友……比如李强。”
提到李强,宋拯的眼神一亮:“对了!李强!赵海的室友,也是电缆工,最有可能知道他挖到古董的事。而且李强自己也欠了吴德彪的钱,数额不大,但一首没还。”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两人心中形成:李强知道赵海有古董,或许是在赵海与古董商交易失败后,心生贪念,杀了赵海,抢走古董,用工地的铝线沉尸,然后用卖古董的钱还清了自己和赵海的赌债,以此来掩盖罪行。
“立刻查李强!”宋拯当机立断,“查他二十个月前的行踪,查他有没有接触过古董商,查他的财务状况有没有突然变化!”
夏一鸣看着软木板上的线索,又想到了那个在河滩发现的青铜碎片。赵海挖到的古董,究竟是什么来历?真的能值那么多钱吗?而李强,又是否真的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
窗外,藏珠巷的灯火渐渐亮起,小吃摊的油烟味和市井的喧嚣声飘了进来。但事务所里的气氛却异常凝重,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网住的不仅是河底的冤魂,还有那些被贪婪和欲望扭曲的人心。
“宋队,”夏一鸣忽然开口,“除了查李强,还要查一下二十个月前,文萃街有没有外地来的古董商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赵海说的那个‘懂行的老板’,也许是个关键人物。”
宋拯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部署任务。夏一鸣则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文萃街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表面上是文化的殿堂,暗地里却可能藏污纳垢,滋生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知道,赵海的“转运”梦,最终变成了催命符。而那笔意外之财,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释放出的便是人性深处最黑暗的欲望。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充满铜臭和血腥的线索,找到那个打开魔盒的人。
夜色渐深,藏珠巷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事务所里台灯的微光,映照着两个紧锁的眉头和一张写满谜团的软木板。债务的迷雾之下,隐藏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扭曲的真相?答案,或许就藏在文萃街那些古旧的店铺和清河苑河滩的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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