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血穴、浊气与异生之芽
冰冷。粘稠。腐朽的气息被一种更浓郁、更令人窒息的铁锈腥甜取代。
郑浩在墨绿色的湖水中挣扎前行，仅存的力气如同风中残烛。左臂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焦黑溃烂的伤口，冰冷的湖水冲刷着的骨茬和暗红的血肉，剧痛早己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和…诡异的灼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骨髓深处攒刺，又伴随着微弱的电流窜过。
归墟印记的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冰冷而清晰，指引着他穿透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雾气中游弋的暗红光丝愈发密集，如同拥有生命的血虫，丝丝缕缕地钻进他左臂的伤口！每吸入一丝，那蛰伏的印记便传来一阵贪婪的悸动，焦黑伤口深处那股灼痒感也愈发强烈，甚至带来一丝微弱的、如同饮鸩止渴般的…怪力感？
阿雅…阿雅就在前面！
这念头如同黑夜里最后延续的薪火，支撑着他残破的身体。他奋力划动右臂，浑浊的视线死死锁定前方——雾气深处，归墟印记的波动源头，阿雅消失的方向。
灰白的雾气如同幕布般缓缓流动，前方的景象逐渐显露轮廓。
那不是开阔的水域，而是地下湖边缘一处向内凹陷的巨大岩穴入口！湖水在这里形成一道湍急的暗流，涌入那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上方，嶙峋的黑色岩石如同巨错的獠牙，狰狞地向下探出。
而更让郑浩瞳孔收缩的是岩穴周围的景象——渗血。
洞壁不再是单一的黑色岩石。一种暗红近黑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粘稠物质，如同活物般覆盖了大片的岩壁！这些“血苔”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正缓慢地、一滴滴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这些液体顺着岩壁流淌，在洞口下方汇集成一片片散发着浓烈铁锈腥甜味的猩红水洼！空气中弥漫的暗红光丝，源头正是这些不断渗出的“血水”！
永寂谷的“荒古浊气”！灰岩在祖庙石晶中感知到的恐怖气息，竟以如此具象、如此污秽的凝聚方式呈现在眼前！
而阿雅…
郑浩的心脏猛地揪紧！
阿雅小小的身影，就在靠近那血色岩穴入口的浅水处！她半个身子泡在墨绿与暗红交织的污水中，脸色惨白如纸，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她正仰着头，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和绝望，死死盯着悬浮在她头顶上方的东西——那卷归墟卷轴！
兽皮卷轴悬浮在离水面不足三尺的空中，完全展开。描绘着“归墟”裂缝的古老图案此刻散发着妖异的暗红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漆黑！图案中央那道深邃的裂缝，如同被注入了岩浆，缓缓蠕动着、扩张着！一股冰冷、混乱、却又带着强烈腐蚀性和污秽感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毒瘴，从裂缝中弥漫开来，笼罩着下方的阿雅！
卷轴似乎被这浓郁的血色环境和不断渗出的“浊气”彻底激活了！它贪婪地吸噬着空气中弥漫的暗红光丝，裂缝图案的光芒越来越盛，散发出的吸力也越来越强！阿雅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虽然湖水只到腰部，却仿佛深陷泥潭，连后退一步都做不到！她只能徒劳地伸出双手，徒劳地想要遮挡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恐怖的裂缝光影！少女的灵魂仿佛正在被那污秽的意志一点点剥离、侵蚀！
“阿…雅！”郑浩嘶吼着，不顾喉咙撕裂般疼痛，声音在腥甜的空气中显得无比微弱。他拼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阿雅的方向奋力划去！左臂在污浊的水中疯狂摆动，归墟印记的冰冷波动与外界浓郁的“浊气”疯狂共鸣，贪婪地吸噬着，焦黑伤口深处那股灼痒感瞬间攀升到顶点！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似乎是感应到了郑浩的靠近和他体内那道更高级别的同源气息，悬浮的卷轴猛地一震！裂缝图案中的暗红光芒瞬间暴涨！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污秽的吸力猛地爆发！目标不再是阿雅，而是…首指冲来的郑浩！准确地说，是指向他左臂深处那道贪婪吸噬“浊气”的归墟印记！
“嘶——嘎——！”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暴戾的尖啸，首接在郑浩意识深处炸响！是那道“种子”的咆哮！它似乎被这卷轴裂缝的“挑衅”彻底激怒！更被这浓郁到极致的“浊气”滋养得凶性大发！
郑浩感觉自己左臂瞬间失去了控制！整条手臂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滚烫！焦黑的皮肤下，暗红的纹路疯狂搏动，亮到刺眼！那些的焦黑伤口深处，翡翠脉络般的异生果生机被彻底压制，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肉芽，在焦骨和烂肉间疯狂滋生、蠕动！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毁灭性吞噬力量的意志蛮横地接管了他的左臂！
“吼——！！！”
郑浩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痛苦兽怪咆哮！双眼瞬间被粘稠的漆黑覆盖！他仅存的理智被归墟印记的狂暴意志彻底淹没！那条失控的左臂带着沛然巨力和灼热的黑色气流，不再划水，而是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抓向悬浮的卷轴和卷轴下方…惊恐万分的阿雅！
吞噬！撕碎！无论是这挑衅的卷轴裂缝，还是挡路的蝼蚁！
“图卡！不要——！！！”阿雅发出绝望的尖叫！看着那双彻底变成深渊的眼睛和那条抓向自己的恐怖魔爪，少女的眼中充满了信任、寄托被背叛的惊恐和滴血的心碎！
就在那魔爪即将触及阿雅头顶的瞬间——
阿雅怀中的兽皮小包猛地一震！里面，墨丘最后交给夜枭、又被夜枭塞给她的那张压制腐蚀和归墟印记的药方皮卷，似乎被这极致的污秽气息和归墟力量的爆发所引动！
嗤！
一股极其刺鼻、辛辣、带着浓烈腐败腥甜味道的紫黑色药烟，毫无征兆地从阿雅怀中那个小小的皮卷里爆开！这药烟比夜枭在溶洞中点燃的更加浓缩、更加狂暴！瞬间将阿雅小小的身体笼罩在内！
“呃啊！”阿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剧毒药烟呛得眼前发黑，痛苦地弯下腰！但正是这救命的毒烟，如同最猛烈的驱虫剂，瞬间冲散了笼罩她的污秽意志和卷轴裂缝的吸力！那抓向她头顶的魔爪，在触碰到这狂暴药烟的边缘时，也如同被滚油泼中，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响，郑浩动作猛地一滞！覆盖手臂的黑色肉芽疯狂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刹那的阻滞，给了阿雅一次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趁着魔爪被药烟灼烧迟滞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一扑！
噗通！
阿雅小小的身体狼狈地摔进旁边一片更深、更浑浊的血色水洼里！腥臭粘稠的血水瞬间淹没了她！
而郑浩那迟滞了一瞬的魔爪，带着撕裂空气的余威，狠狠抓在了空处！五根尖锐的黑色指爪划过卷轴下方的空气，带起刺耳的尖啸！
目标落空！归墟印记的狂暴意志更加愤怒！郑浩漆黑的双眼死死锁定水洼中挣扎的阿雅，魔爪再次扬起！这一次，带着更加恐怖的毁灭气息！
然而，就在魔爪即将再次落下，阿雅命悬一线的瞬间——
异变再生！
郑浩左臂焦黑溃烂的伤口深处，那些被归墟印记疯狂滋生的黑色肉芽根部，几处几乎被彻底烧透、露着森白骨茬的地方——
嗤！嗤！嗤！
几点极其微弱、却顽强不屈的翠绿色光芒，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种子，猛地刺破了覆盖其上的焦黑死皮和疯狂蠕动的黑色肉芽！那是异生果被层层压制、几乎被吞噬殆尽的生命本源！在墨丘那邪异药方残留药力的刺激下，在归墟印记被药烟灼烧、力量分散的瞬间，在永寂谷边缘这充斥着毁灭与污秽、却也蕴含着最原始蛮荒生机的极端环境中——如同在焦土和毒液中挣扎的嫩芽，悍然坚强地破土而出！
这一点点微弱却纯粹的翠绿生机，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
“嘶——！！！”炸响！
郑浩意识深处那道狂暴的归墟印记“种子”，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压着灼烧，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的无声尖啸！疯狂滋生的黑色肉芽瞬间枯萎、收缩！左臂魔爪上那毁灭性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覆盖郑浩双眼的漆黑如同碎裂的幕布，迅速褪去！露出下面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痛苦、混乱和…一丝茫然挣扎的又后怕的眼睛！
“阿…雅…”一个沙哑、破碎、颤抖又后怕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微弱声音，从郑浩喉咙里挤出。
他看到了！看到了水洼中挣扎的阿雅！看到了自己那条抬起、指尖还残留着毁灭气息的残破手臂！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他被归墟意志短暂蒙蔽的意识！
噗通！
力量的反噬和精神的剧痛让他瞬间脱力，整个人倒沉入冰冷的湖水中！
“图卡！”阿雅从血水洼里挣扎着抬起头，刚好看到郑浩沉没的身影和那双恢复了一丝清明的、充满痛苦的眼睛！少女心中被背叛的惊恐瞬间被更深的担忧取代！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郑浩沉没的位置扑去！
而悬浮在半空的那卷归墟卷轴，在失去了对阿雅的控制，又感应到郑浩体内归墟印记力量突然的紊乱和衰退后，似乎陷入了短暂的迷茫。裂缝图案中的暗红光芒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血色岩穴深处传来！整个地下湖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洞壁上那些渗血的“血苔”如同受了刺激，渗出粘稠血珠的速度骤然加快！空气中弥漫的暗红光丝瞬间浓郁了数倍，如同沸腾的血雾！
“咔嚓…咔嚓…”
血色岩穴入口上方，一块巨大的、覆盖着“血苔”的岩石，在这剧烈的震动下，猛地崩裂开来！
轰隆！！！
巨石裹挟着粘稠的血浆和碎块，如同山崩般朝着下方入口处…狠狠砸落！
目标，正是沉浮挣扎的郑浩和阿雅！以及那卷悬浮在半空、光芒闪烁的归墟卷轴！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掌，无所怜惜轰然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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