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夜来得早。
张长风蹲在炼铁炉旁,借着火把的光检查最后一炉铁水。炉温己经降到了800℃,铁水表面结了层薄渣,泛着暗红的光。他捏起块冷却的铁渣,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硫黄味,混着点金属灼烧的焦糊气。这味道不对。
"小张!"老铁匠王师傅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李团长让你去团部,说是有急事!"
张长风把手里的铁渣塞进工装口袋,跟着王师傅往窑外走。山风卷着煤尘扑在脸上,他眯起眼,看见远处山梁上有两点幽绿的光——是日军装甲车的探照灯。最近日军扫荡频繁,连废弃的煤窑都没放过,可今晚的气氛格外压抑。
团部驻地的土坯房里,李云龙正蹲在炕沿上抽烟袋。赵刚抱着个铁皮公文包坐在炕边,见张长风进来,指了指桌上的地图:"云龙说,今儿个有两个可疑人进了煤窑。"
"可疑人?"张长风的神经绷紧了。
李云龙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侦察连的老周头在煤窑外围放哨,瞅见俩穿便衣的,背着帆布包,往炼铁炉方向摸。等他摸过去,人早没影了,就留了半块压缩饼干——日本的,印着'大日本制糖'。"
张长风心里"咯噔"一下。压缩饼干是日军特高课的标配,他在现代研究过抗战史料,记得这种黄澄澄的饼干里掺了奶粉和糖精,是给特工补充体力的。
"他们要干啥?"王师傅插了句嘴,"难不成还想炸咱的铁炉子?"
"很有可能。"张长风摸出兜里的铁渣,"王师傅,您闻闻这渣子。"
王师傅凑过去,猛吸两下:"有股子怪味儿......像炸药?"
"是TNT残留。"张长风压低声音,"普通土法炼铁不会有这东西。我怀疑有人往矿石里掺了炸药,想让炉子炸膛。"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李云龙的烟袋"啪"地掉在地上,赵刚的手按在公文包上,指节发白。
"娘的!"李云龙抄起桌上的驳壳枪,"这些狗日的鬼子,真够阴的!"
张长风拽住他的胳膊:"团长,别急。要是现在去搜,人早跑了。我刚才检查炉子,发现炉渣里有新鲜的撬痕——有人动过矿石堆。"他指着墙上的煤油灯,"再说了,真要炸炉子,他们得先断咱的后路。"
"后路?"赵刚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可能藏在煤窑附近,等咱发现炉子异常再动手?"
张长风点头:"特高课的人精得很,不会硬闯。我猜他们就在煤窑的通风口或者排水道里蹲着,等咱把铁水倒进枪管模具时,引爆炸药。"
李云龙的眼睛亮了:"好小子!那咱就给他们设个套!"
子时三刻,煤窑外的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张长风带着五个战士蹲在通风口下方,怀里揣着张长风用铁皮做的"听诊器"——这是他用废钢板剪的,贴在通风管上能放大里面的动静。王师傅守在炼铁炉边,手里攥着根烧红的铁棍,这是信号。
"听见没?"张长风把耳朵贴在铁皮上。
战士小栓子摇了摇头:"风声太大......"
话音未落,铁皮突然震颤起来。张长风屏住呼吸,听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撬矿石堆。他摸出怀里的煤油灯,用火折子点亮,灯光映出通风口的石壁上有一道新划痕——是刀刃刮的,和他们白天故意留下的"矿石搬运痕迹"一模一样。
"有情况!"张长风打了个手势。
战士们迅速散开,把住通风口周围的岩石。张长风猫着腰爬进去,手电筒的光扫过矿石堆——最上面的一块铁矿石被撬开了,底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听见呼吸声。
"出来吧,鬼子的朋友。"张长风举着枪,声音里带着笑,"这煤窑塌了三年,就剩咱俩做伴儿?"
洞里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日语的骂声。三个穿着日军制服的男人爬了出来,为首的戴着大佐军衔,腰间别着南部十西式手枪。
"八嘎!"大佐抬手要打,却被张长风的枪口顶住下巴,"你们不是说这煤窑早没人了?"
"是我们大意了。"另一个瘦高个男人赔笑,"没想到支那人有这么精的炼铁法子......"
"闭嘴!"大佐甩了他一耳光,"任务失败,影佐课长会扒了你们的皮!"
张长风心里一动——影佐?这个名字他在原主的记忆里听过,是日军特高课的头目,半年前在阳泉制造过"铁矿大爆炸",死了二十多个矿工。
"你们往矿石里掺了多少炸药?"张长风用枪托敲了敲大佐的膝盖,"说!"
大佐疼得龇牙咧嘴:"五......五公斤TNT!足够炸塌这破窑!"
"好啊。"张长风笑了,"那你们猜,王师傅现在在炉边干嘛呢?"
大佐的脸色瞬间惨白。
煤窑外,李云龙正蹲在炼铁炉旁,手里攥着根导火索。王师傅举着烧红的铁棍,只要张长风一声令下,就把铁棍扔进炉里——炉温己经升到临界点,再加点火,铁水会立刻沸腾,把掺了炸药的矿石炸得漫天飞。
"团长,来了!"通讯员小吴从暗处跑过来。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冲张长风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几乎是同时,煤窑里传来一声枪响。张长风踹开大佐的腿,把他推进通风口,自己跟着钻了进去。三个特务想跑,却被战士们堵了个正着。
"李团长!抓住了!"小栓子喊了一嗓子。
李云龙抄起驳壳枪冲进煤窑,正看见张长风用绳子捆大佐的胳膊。那大佐疼得首抽抽,嘴里还骂骂咧咧:"八嘎!你们破坏圣战......"
"圣战?"李云龙把枪口顶在他脑门上,"你炸了咱的铁炉,死了多少矿工?你参与过'铁矿大爆炸',杀了二十多个中国百姓,这也叫圣战?"
大佐突然不说话了,眼神阴鸷地盯着张长风:"你们以为抓住我就完了?影佐课长早就在黄丹沟布置了......"
"砰!"
李云龙的枪响了。大佐的脑袋开了花,血溅在矿石堆上,染红了那些泛着青灰的铁渣。
"狗日的嘴硬!"李云龙踹了他一脚,"搜!把他们的东西全翻出来!"
战士们从特务身上搜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地图、定时器和几封密信。张长风展开地图,瞳孔骤缩——上面用红笔标着"太行兵工厂选址",旁边写着"10月15日炸毁",而今天正是10月14日。
"他们想赶在咱们正式投产前动手。"张长风的声音发紧,"黄丹沟的铁矿......还有咱们的铀矿勘探点......"
赵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封密信:"小张,你看这个。"
信是用密码写的,但张长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现代密码学里的"移位密码",他把字母表往后移三位,"TOKYO"变成了"WRJRP"。
"翻译过来是......"张长风的手指在信纸上移动,"影佐课长命令:若炼铁炉未毁,即刻处决张长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云龙的拳头砸在墙上:"这狗日的,还真当咱是软柿子!"
张长风把地图和密信收进怀里,转身看向炉边的王师傅。老铁匠正用铁棍戳着炉里的铁水,火星子溅在他脸上,映得他眼睛发亮:"小张,咱明儿就把炉温提到1200℃,看他们还敢不敢来炸!"
"王师傅,您先歇着。"张长风拍了拍他的背,"今晚的事,得让全团的战士都知道——小鬼子的阴谋,咱拆穿了!"
山风卷着煤尘掠过,远处传来日军装甲车的轰鸣。但张长风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那顶刻着地图的钢盔,那炉淬过火的枪管,还有此刻战士们眼里的光——这才是太行山最锋利的"武器"。
"走!"李云龙拍了拍他的肩,"咱去把俘虏押回团部,让赵政委好好审审,说不定还能挖出更多情报!"
张长风跟着他走出煤窑。月光下,炼铁炉的火苗舔着夜空,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种。他摸了摸胸前的钢盔,里面的地图硌着他的心脏——这不仅是一张煤田分布图,更是中国人的骨血,是黑暗里最亮的星。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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