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刘备府邸。诸葛亮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窗外的竹林,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一如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韩松,那个曾被他派往江陵的商人,此刻正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详细地汇报着他从江陵返回后,所打探到的一切。从“神威大炮”的惊天动地,到周瑜的临别大火,再到最后,苏衍释放两万战俘,并赠予米粮的惊人之举。
每听一句,诸葛亮的眉头,便锁紧一分。当韩松最后学着苏衍的语气,说出那句“回去告诉你们的乡亲父老,江陵的米,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打仗的”时,诸葛亮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好个苏衍,好个釜底抽薪。”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我以仁政取荆南,他就用仁义还治其人之身。我送他一个信使,他送我两万张嘴。这一局,我又输了。”
韩松不解地问道:“军师,苏衍此举虽然高明,但终究只是小恩小惠,如何能与军师您在荆南推行的大政方针相比?那两万战俘,回到江东后,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浪花?”诸葛亮摇了摇头,苦笑道:“韩松,你看得太浅了。他放走的,不是两万战俘,而是两万个故事,两万颗怀疑的种子。这些种子,在江东或许只会引起一些骚动,但在我们的荆南,却可能长成毒死人心的藤蔓。”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在江陵与荆南西郡之间来回移动。“主公能得荆南,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刘皇叔仁义无双,解民于倒悬’这面大旗。我们告诉百姓,曹操是残暴的国贼,孙权是割据的野心家,只有主公,才是汉室正统,才是百姓的希望。所以,百姓才会拥戴我们。”
- “可现在,苏衍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残暴’的曹军里,有一个比我们还要‘仁义’的将军。他不仅不杀降,还给他们粮食让他们回家。你让那些家在长沙、零陵的江东兵,回到家乡后,如何去说?他们会说,刘皇叔的军队很好,但江陵城里的曹军,似乎也不坏。他们会说,曹军的苏将军说,米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打仗的。”
诸葛亮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两个人这么说,无伤大雅。可如果成百上千的人都这么说呢?百姓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想,既然曹军里也有好人,那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打仗?既然苏将军的米是用来吃的,那刘皇叔征收我们的粮食,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当‘仁义’这面旗帜,不再是我们独有的时候,它的光芒,就会黯淡。而这,恰恰是苏衍最想要看到的结果。他这是在刨我们的根啊!”听完诸葛亮的分析,韩松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他这才明白,那看似简单的一场释放,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恶毒的阳谋。这己经不是在打仗了,这是在诛心!
“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诸葛亮在房中来回踱步,羽扇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他知道,他必须立刻做出反击。军事上的对抗己经告一段落,一场全新的、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己经拉开了序幕。
“传我命令!”诸葛亮停下脚步,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以主公的名义,在荆南西郡张榜安民。凡是从江东返回的荆南籍士卒,由官府出面,统一安置,并按人头发放三个月的口粮。同时,在各大城镇设立粥棚,赈济流民,广施恩德!”
“另外,派人去接触那些归来的士卒,告诉他们,江陵苏衍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惺惺作态的伪善之举。其目的,是为了瓦解我军斗志,为曹贼下一次南侵做准备。要让他们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一系列的应对,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准。诸告亮试图用更大的“仁政”,去覆盖苏衍那小小的“恩惠”。然而,他心中清楚,这只是被动的防守。苏衍己经出手,而他,只能被迫接招。就在他以为能暂时稳住局面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从江夏传来。
几名负责在三江口打探消息的密探,带回了一件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军师,最近……最近江面上,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歌谣。”一名密探小心翼翼地说道。“歌谣?”“是的。那些往来于江夏和江陵之间的商船、渔船上,都在传唱。唱的是什么……‘刘皇叔,借荆州,借了就不想走。嘴上说着为汉室,背地里头占地盘。’还有,还有更难听的……”
“说!”诸葛亮的脸色,己经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唱……‘诸葛亮,会算计,算来算去算百姓。东家借粮西家税,荆南刮得地皮碎。仁义的旗,伪善的米,苦的都是俺兄弟!’”密探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诸葛亮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砰!”诸葛亮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茶水和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他却浑然不觉。他只觉得一股怒火,首冲天灵盖。无耻!卑鄙!下作!他可以用阳谋,可以用计策,但他从未想过,有人会用这种市井流氓一般的手段来对付他!这己经不是战争了,这是在泼脏水!
他甚至不用想,就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捣鬼。苏衍!一定是他!那个家伙,不仅放走了两万张“嘴”,还给这些嘴,配上了杀人不见血的“歌”!他先是用“仁义”之举,让你无法在道德上指责他,让你陷入被动的辩解。
然后,再用这些粗俗不堪,却又朗朗上口,极易传播的歌谣,来从根子上,摧毁你赖以为生的一切!“噗——”一口心血,再也抑制不住,从诸葛亮的口中喷出,洒在了面前的地图上,将“江陵”二字,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他扶着桌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眼中除了愤怒,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身穿华服、手持宝剑的绝世剑客,准备与对手进行一场光明正大的对决。可对方,却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他脱光了衣服,在地上打滚,一边滚还一边朝你扔泥巴。
“军师!军师你怎么样了!”韩松等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诸葛亮摆了摆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我没事……”他看着地图上那片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地方,一字一顿地说道:“传令下去,在荆南境内,禁绝此等歌谣,违者……严惩不贷!”
然而,他心里清楚,民间的嘴,是禁不住的。这道命令,只会让这首歌,传得更快,更广。“苏衍……”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他嚼碎在嘴里。“你很好。你成功地,把我拉进了泥潭里。”他知道,他和苏衍的战争,己经进入了下半场。一个更加肮脏,更加凶险,也更加……有趣的下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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